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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武帝刘秀的逆袭:几乎混成乞丐,却每每神奇反转

王莽败亡后,刘秀奉更始帝之命宣抚河北,却遭遇河北豪杰奉王郎为帝,刘秀只得继续北行,前往幽州寻求支持。行至中山国首府卢奴(今河北定县),幽州燕地力量的代表人物耿弇终于拍马赶到,带着救世主般的万丈光芒,来到刘秀面前。

耿弇(弇音演),字伯昭,祖籍巨鹿,其父耿况本在王莽朝廷担任朔调连率(注1),手底下有一支很厉害的幽州突骑(注2)。耿弇家学渊源,从小文武双全,明经有权谋,年纪轻轻二十一岁,就精通《诗》、《礼》,善于骑射,喜好将帅之事。正是他的到来,才使得刘秀因祸得福,获得了一支天下无双的骑兵劲旅,终在河北打开了一片新局面。从这位耿弇在历史上的表现来看,真可说是一个韩信与霍去病的集合体,他作风剽疾,有气敢任,奇谋精妙,弓马无双,且极有战略眼光,其后凡所平郡四十六,破城三百,未尝一挫,是刘秀手下开国第一名将,此等大方光芒之时暂且不提,这里我们先介绍他的出场。

这个耿弇,本来是奉父亲上谷太守耿况之命,欲南下洛阳去向更始帝送礼表示忠心,行至邯郸附近,忽闻王郎称帝,跟他一起的上谷郡吏们便想进城去效忠这位成帝正统,也免得舍近求远。耿弇年纪虽小却心有明灯,对天下大势可谓洞若观火,因此按剑怒斥郡吏们道:“王郎小丑,终为降虏耳。我至洛阳,与国家陈渔阳、上谷兵马之用,归发突骑以击其乌合之众,如摧枯折腐耳。观公等不识去就,妄投匪人,吾恐族灭不久也!”

然而,郡吏们还是觉得王郎势大,又是成帝之子血统更正,咱们还是投奔他比较有前途,耿弇一介小儿不必管他,于是全跑到邯郸去了,连带着把送去给更始帝刘玄的进贡礼也卷走了。耿弇踯躅道旁,心想自己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跑去洛阳,恐怕事干不成还会招人笑话,不如掉回头北去卢奴找那大司马刘秀,早就听说这位哥哥昆阳一战名震天下,是将帅中的极品、是传说中的军神,现在就去跟着他干,准没错!

刘秀看到耿弇,知道这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于是将他收归帐下,任为门下吏,关键时刻有大用处。

而耿弇虽初来乍到,但他年轻气盛,急于表现,遂屡次向刘秀请示,要去上谷招来幽州突骑,如此南定邯郸,不费吹灰之力。

刘秀看着这个胆气绝人的21岁小伙子,仿佛看到了一年前在昆阳时的自己,不由大笑道:“小儿曹乃有大意哉!”他当然很欣赏耿弇的勇敢与志气,他也知道幽州突骑的厉害,但光凭上谷一郡之力,想要对抗王郎数十万大军、平定冀州近百座城池,恐怕还是力有不殆。再说耿弇只是太守的儿子,且不能代表他爹做如此重要决定,何况上谷豪杰众多,也不会是太守一人说了算。这耿弇毕竟太年轻,还未学会藏锋啊,但人的成长总要一个过程,耿弇的锐气逼人已实属难得了。青春,青春啊,真是令人羡慕的青春啊,刘秀暗自感叹,我的青春小鸟已经一去不回来了。

于是一行人继续北行,更始二年正月,刘秀进入幽州重镇、广阳郡首府蓟县(今北京市),准备放出榜文,招兵买马,集合一股力量以对抗王郎。功曹令史王霸一向能言善辩,乃自告奋勇带人去市集上贴招兵告示,本以为凭借刘秀昆阳大战之威名,应征者必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可尴尬的是,王霸不但一个人没招到,反而被老百姓们围起来指指点点,大大嘲笑了一番。

原来,王郎称帝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蓟县城,更可怕的消息的是,邯郸皇帝已悬赏十万户,购刘秀之首级。所以在蓟县市民的眼中,刘秀无疑已是一个死人,死人还想招人跟他一起死,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还有这个叫王霸的,怎么看怎么衰,一脸王八样,还想招人跟他一起当王八,做梦吧!

王霸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于是羞愧逃回,哭诉了自己的悲惨遭遇。

不错不错,刘秀却笑了,我大哥当年被王莽悬赏五万户,我如今却是翻了一倍,以弟胜兄,岂不惭愧。

诸僚属一齐大喊:现在可是比脑袋值钱的时候么?听说邯郸王郎的兵已经到了,咱们还是赶快逃回洛阳吧,河北没戏唱了!

僚属们喊声方落,耿弇忽然跳了出来,叫声更大:“不可不可!王郎之兵从南来,不可南行,可往北。今渔阳太守彭宠,乃明公之乡党也(彭宠为南阳宛人,与刘秀是同乡);而上谷太守,乃弇之父也。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

僚属们心说那幽州二郡的太守与我等素未谋面,岂能轻易相信?而且你是新来的,又是个楞头小伙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听你没谱!再说渔阳、上谷北接塞外,至彼路穷,若事不谐,便是死地,而且还得死在塞北苦寒之地,我南方的妈妈听了都会哭啊!于是又齐声喊:“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罗网?”

这时刘秀拍板说话了,因为僚属们的话实在不好听,他还是很信任耿弇的,何况若这个时候灰溜溜跑回洛阳,不仅丢人而无功,且失去了自立的机会,大业何时可成?于是用眼神止住众人,道:“北行又如何?耿弇,是我北道主人也!”

耿弇听了这话,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刘秀这句话,等于是把他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了自己,如此信任,如此情义,天高地厚,无以为报。

大家还在计议,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可怕的消息,说当地最大豪强原广阳王子刘接已准备起兵响应王郎,并派人正到处搜捕刘秀,另外,据说邯郸使者已来到城外,城中二千石及以下的官员都准备跑去迎接,刘秀就是他们邀功请赏的见面礼。

事情紧急到了极点,快跑!大家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刻骑上马驾了车就往城外冲,可现在正是城里最乱的时候,街上挤满了前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人多到把道路挤了个满满当当,刘秀的队伍正好被堵在最中间,是进退不得,寸步难行,这可怎么办?难道大家真的只能等死了吗?

关键时刻,刘秀部下又一个猛人、贼曹掾(注3)铫期站了出来,发动小宇宙,奋力为刘秀冲开了一条生命的通道。

但见铫期怒发冲冠,瞋目欲裂,纵马奋戟前驱开道,同时口中大喊:“跸——跸--跸!”(注4)

铫期在野史评书中,乃是一个黑脸大汉,常用一条金鞭,使得是祖传八手断门鞭法,武艺平平,多以巧诈机运取胜。然而在正史中,铫期之勇武堪比项羽,身高也跟项羽差不多,八尺二寸(约今1米88),长的是容貌绝异,矜严有威,天生一副“中南海保镖”的模样(后来他在东汉朝廷也是担任卫尉一职),手中挥着寒光闪闪的大戟,口中又发动起神技狮子吼,暴喝声声,吼出惊天巨雷,吼出虎啸龙吟,路人们当场被震得连连后退,还以为真有哪门子皇帝来了。刘秀一行遂趁势冲决而出,奔至南门,城门已关,铫期大吼一声飞过去,三下五除二挑翻几个守城卒,打开城门,大家一拥而出,没命狂奔,直跑出去好几十里地,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清点人员辎重,却发现大家都成了穷光蛋,原来盘缠都没来得及带出来,另外耿弇也不知何时掉队跑失散了,这真叫一个惨。

没有耿弇这个北道主人,再往北就是犯傻了,况且就他一个没跟上来,说不定是个冒牌货,刘秀无奈,只好选择掉头往南逃,再回到赵地去。但如此,刘秀这些血战昆阳的灭莽英雄们,就变成了河北人人垂涎的政治要犯,他们只得避开城邑,白天黑夜的奔命于荒郊野外,饿了就停在路边吃点干粮,困了就找个破败的无人村落住下,在天寒地冻之中风餐露宿,叫苦连天。这一次艰难凄惨的政治流亡之旅,正是刘秀在光明之前的最后劫难,只要再挺过去,他就可以修成正果了。

且说刘秀他们一路南逃,草木皆兵,等逃到河北饶阳这个地方时,大家从蓟县带出的最后一点干粮已全部吃完,适逢早春正月,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大家匆忙间逃亡未带御寒衣物,是饥寒交迫,半步也走不动了。刘秀看着僚属们饥肠辘辘,落魄不堪的模样,不由得默默留下两行清泪。自己沦落到这等地步,大家还跟着自己在冰天雪地之中风餐露宿,不离不弃,甚至连半点怨言都没有,这一份患难之情,真可比当年晋文公重耳君臣矣!

这样想着,刘秀终于决定放弃自己天生的谨慎,为大家冒一次险,进宾馆吃霸王餐。

当然,刘秀这个河北一级政治通缉犯,顶着一颗悬赏十万户的头颅,要去饶阳官府的免费招待所(传舍)里骗吃骗喝,这事儿未免也太过冒险,但刘秀拥有出神入化的演技,又有如假包换的道具(节仗),加之他无人能及的临场反应,哪怕再危险,他也有信心可以化险为夷。

于是,刘秀不顾众人劝止,直接拿着更始朝廷发的节仗,冒充邯郸朝廷的使者,大摇大摆进了饶阳的传舍。两汉时期,中国的邮驿系统已经非常完善。一般来讲,十里设一亭,提供步行者休息吃饭;三十里设一驿,提供骑行者休息吃饭;在亭驿之上,每个县府还设一传,则是换马(有时也换人)的传递之处。亭、驿、传,这三级系统,就形成了一个完善的官方文书传递与官员差旅招待网络。

而传舍的官吏们一看邯郸来的使者大人驾到,不敢怠慢,赶紧弄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上来,在旁笑脸相陪。

然而就在此时,刘秀影帝般天衣无缝的演出,被他手下那帮菜鸟配角演员全搞砸了。

原来,菜鸟们实在饿坏了,当美食在前,他们立刻把演技与斯文这等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对着一桌菜来了个胡吃海塞风卷 残云,还互相争抢,差点打起来,完全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哪有半点像邯郸来的钦差大人。

刘秀心中暗自着急:矜持矜持,淡定淡定,你们演技这么差,岂不是要穿帮露馅了么?

果然,传吏们看了这帮菜鸟的惊人吃相,暗咐邯郸的大人物怎么跟逃荒的难民一般无二,顿时起了疑心,但又害怕邯郸大人只是单纯好吃而已,若是真得罪了可不好收场,于是心生一计,来个诈胡,他们让人在宾馆门口椎鼓数十通后,齐声高呼:“邯郸将军到!”

根据悬泉汉简鼓令残册,驿置依所到官员等级,击鼓不同次数。长史以下诸吏抵达,击鼓皆在十通以下,使者不持节则为十五通,只有使者持节到来,击鼓二十五通,恰合“椎鼓数十通”之意,显然来的这位邯郸将军,应是赵汉皇帝所派,持节专制一方,得行专杀之权,级别高的不得了啊!

所以众人闻声,还真以为李鬼倒霉碰上了李逵,不由大惊失色,差点没噎过去,那声声鼓响,如同催命之符,敲得大家头皮发麻,敲得就连刘秀这个天才级演员也一时忘记了历史的镜头,本能的跳了起来:“时日不早,我等应赶路矣!”才行数步,却又似突然想到什么,徐徐还坐,慢条斯理道:“事虽急,然此邯郸将军应是我旧交,既于此地相逢,我等总应相见,不妨从缓!”接着在众人一片的目瞪口呆中,从容唤来传吏,道:“请邯郸将军进来叙话!”

既然决定要演戏,就要有始有终的坚持演员的自我修养与敬业精神,要敢于被围观,敢于被挑战,敢于拿无耻当可爱,敢于被台下观众扔鸡蛋。当你真正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世界中,就会为自己看不见的幻想创造出看得见的外壳,达到魔术一般的心理效果,将观众成功催眠。

果然,看着刘秀旁若无人的继续饮酒,几个传吏傻了,当场愣住足足五分钟,心中叫苦连天。

刘秀一看就明白了,心中不由暗笑:看来这一把八成赌对了,当真惊险。

但传吏们也算是在道上混过的,每日迎来送往,啥世面没见过,于是关键时刻一个头头走了进来,堆起职业的腻笑,笑里藏刀道:“邯郸将军方来,尚未安顿,待放好行李,马上便到。”

刘秀却大笑,笑里藏针:“不妨,本使便多等他片刻。”

于是,双方各怀鬼胎的尴尬了十几分钟,各自在沉默中刀光剑影,比拼演技,各自都感觉压力山大,终于,刘秀先打破僵局,颇感惋惜的叹道:“想是邯郸将军旅途劳顿,不能相见我等了!”

传吏如释重负,大喜疾呼:“大概如此,正是如此!”

刘秀微笑起身:“既如此,我等也不便久待了,代本使向邯郸将军问好,我等先行告辞,后日邯郸相见,再欢聚痛饮一番。”说完领着僚属们扬长而去。

刘秀等人走后良久,传吏们才回过味来,越想越不对劲,便派人飞骑至城门,要门吏关闭城门,暂不要放刘秀等人出去。门吏却说了一句话:“天下事未可知,我一小小门吏,岂敢锁闭此等大人物乎?”结果依然放刘秀跑了。看来河北豪杰并不全投了王郎,各地都还有摇摆与观望之人,传吏们气个半死,乃赶紧报告上级派兵追赶阻拦。刘秀等人暴露了行踪,只得顶霜冒雪,昼夜兼行逃命,北风一刀一刀的吹着,在他们脸上割出一道一道的冻疮裂痕,从此这些青春无敌的帅小伙们,便又多了一股沧桑阳刚的男儿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更危急的事情出现了,原来刘秀南下路上,必经一条大河叫滹(滹音乎)沱河,而据前方探路轻骑侯吏回报:“滹沱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也就是说大家后有追兵,前有大河,上无桥梁,下无船渡,是天降绝人之路,如项羽之临乌江,苦也,死矣!

闻得噩耗,僚属们一片骚乱,个个恐惧万分,跌足长叹。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甚至说要分行礼回高老庄了。

刘秀深深明白:越是危急时分,越不能让大家产生绝望之情绪!否则人心一旦离散,用不着追兵来,队伍就全得跑光光,于是又将王霸叫来,说此季正是河北冰期,所过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凭什么这会儿大河滔滔?咱没理由这么倒霉,不如你再去探个确实?

王霸心领神会,刘秀是不甘心哪,这一路来多少艰险,换做旁人早死一百遍了,但他就是死不了,这冥冥之中定有天意。

这么想着,王霸便单骑来到河边,却见苍茫的大河上,狂风卷积着乌云,浪花拍打着河岸,滚滚流水,逝者如斯,哪里有半点结冰的迹象,史书中常见的救急船夫,此时也半个踪影全无。完蛋了,老天真的要玩儿死我们了,怎么办?

好在,王霸是刘秀队伍中意志最坚定的一个,向有“疾风知劲草”之美誉,他立刻就从这巨大打击中回过神来,心中已有定计,乃飞驰回到队伍之中,冲前几步跪在地上,高呼道:“恭喜明公,贺喜明公,今大河冰冻盈尺,其坚可渡也!”

僚属们全都开心地跳了起来,军心一时大定。刘秀心想不愧是劲草王霸,果知孤意也,遂也欢喜的大笑道:“候吏果妄语也。”

那侯吏被人鄙视,心中非常不爽,他悲哀的看着王霸,心想你小子真会唬人,等到了河边,看我再怎么鄙视你!

于是第二天一早,大家便疾行来到河边,王霸与那侯吏同时愣住,但见昨夜还大浪滔滔的滹沱河,这会儿竟然当真停止了咆哮,一望而去冰封十里,望不到边!两人互看了一眼,心想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晕!

不管怎么说,河水已经结成冰了,那就赶紧渡河吧,刘秀遂令王霸维护秩序,并挖来细沙袋撒在冰面上防滑,让大家依次踏冰而过。

然而正走到一半,王霸忽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河冰说结就结,会不会也说化就化呀!

想到这儿,王霸连忙疾呼:“诸公速渡,迟则生变!”大家听到这话,不由也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噼啪”声响,冰面果然开始裂出数道白色的缝隙,王霸等最后一批渡河的十几人魂飞魄散,赶紧策马驾车狂奔,噼啪声顿时如爆竹声般想起,一条条白花花的冰裂有如闪电般将大河撕成碎片,从后追至,跑得慢的最后两辆车马惨被陷了进去,几声哀嚎便告不见。王霸等数人在最后一刻抓住对岸的石块爬了上来,回头已不见了后面伙伴的身影,不觉痛惜,又觉几分侥幸。

刘秀感叹的对王霸说道:“安吾众得济免者,卿之力也。”

王霸赶紧逊谢,道:“河水适时而冰,此明公至德,神灵之祐,虽武王白鱼之应,无以如此。”

所谓“白鱼之应”的典故,是指武王伐纣时,有一条大白鱼主动跳到武王的船里,这是上天在预示着商纣王手到擒来,后来果然如此。看来老天爷很喜欢跟未来帝王做行为艺术方面的交流。

当然,此言有溜须拍马之嫌,不过,这确是王霸的心里话。一条大河,说速冻就速冻,说融化就融化,这也太神奇过分了吧!最狗血的影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可它确确实实的发生在了历史上,这不是天命,还能是什么(注5)?

刘秀想了想也觉得这事老天肯定有插手,于是又道:“王霸权以济事,殆天瑞也。”遂拜王霸为军正(主军法之官),并封关内侯。

然而刘秀等人的“九九八十一难”还远未够数,当他们南行到南宫(今河北南宫县西北)一带后,天上忽又降下暴风雪来,未免行踪再暴露他们又不敢走大路,只能走乱七八糟的小路,结果众人在白茫茫的大雪中迷了道,乱走一气,竟然又莫名其妙北行到了下博(今河北深县南)城西一带,这下他们不仅迷失了路途,也迷失了心的方向,只觉得四面都是追兵,哪里都是敌人,东南西北晕头转向,何去何从,苦费思量。

这可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刘秀徬徨失措,不由仰天长叹:神啊,救救我吧!

别急,马上就来了,说来就来。

果然,这时路边莫名其妙又出现了一个白眉白须白衣白发白的非常彻底的气质大爷(白衣老父),大爷仿佛早已知道这帮落魄贵人的身份一般,话不多说,开口就为他们指明了成功的方向,连带着还加了一句刘秀平日最喜欢说的口头禅“努力”。——努力!信都(今河北冀州)去此向南至余八十里,尚未归顺王郎,仍为更始坚守!

唐代李贤注《后汉书》曰:“老父盖神人也,今下博县西犹有祠堂。”据说是刘秀所立,为报恩之意。又有民间传说此白衣老父为高祖刘邦显灵,可堪一笑。不过刘秀经此老父指点后,确实从此踏上了一条充满生机、充满阳光的康庄大道。

原来,信都郡(郡治今河北冀县)太守任光乃南阳宛人,是刘秀的同乡与老同事,史书上说他“少忠厚,为乡里所爱”,故在王莽时期被选拔为郡吏,后来更始汉军攻破了宛城,有几个绿林兵看到任光穿的衣服很不错,就想抢过来自己穿。任光不干,拼命地护住自己的衣服。

任光是个老实人,但也是一个很讲体面的人,就算死也要体体面面的死,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光鲜亮丽地赶赴九泉,怎么能在大街上随便被人脱了衣服?如此羞辱,还不如死了算了!所谓士可杀不可脱,你们这些变态懂不懂?

绿林那些士兵很恼火:我们就是要你的衣服,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大家都是男的,你不脱我们杀了你,衣服还是得被我们扒掉。

危急时刻,刘秀的族兄光禄勋刘赐路过,见任光容貌忠厚,就出面把他给救了。任光于是带着一些兄弟投归了刘赐,累功升至偏将军,后来又作为刘秀拉来的援兵大家一同大战昆阳,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更始帝刘玄迁都洛阳后,任光被派到河北担任信都太守。作为一个外地人,短短几个月,就将当地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团结在了手中。这是一个相当厉害的能人。

后来,邯郸王郎称帝,河北郡国大多归附了赵汉,惟有任光身受舂陵刘氏重恩,乃南阳嫡系,故誓死不肯屈从,并将王郎的招抚使者当街处斩,又发四千精兵,与都尉李忠、县令万修坚守孤城于四面环敌之中。所以当听说刘秀到来,任光大喜过望,心想当年昆阳一战,刘三公子谈笑之间,大破围城百万雄师,今日有这位传奇大人物重新来领导我们,信都无危矣!

而城内的百姓听说刘秀到来,也都奔走相告,高呼万岁。刘秀这位哥,早已是个传说,有他在,完全放心没问题。

于是信都官民大开城门,出迎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进城,虽然他们的英雄逃亡了这么多天,早已脏的蓬头垢面,饿的面黄肌瘦。《东观汉记》上说他们“不脱衣带,衣服垢薄”。衣裳几十天没洗,上面的泥垢都结成硬块,跟个盔甲似的,刘秀就是再帅如今也变成“犀利哥”了,但河北的老百姓们很淳朴,他们还是热情洋溢的招待了刘秀一行,刘秀一行多少天来风餐露宿、东躲西藏,今日重见夹道欢迎鲜花掌声之景象,只觉恍如隔世,大家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

注1:朔调即上谷郡之改称,莽朝以伯爵出任太守称“连率”,所以耿况就是上谷郡太守。

注2:上谷渔阳一带长期应对北方匈奴、乌桓等强族,故其骑兵特别擅长突击冲阵。在两汉之交,这一支突击骑兵可以说是影响天下局势的胜负手,其战斗力之强悍,碾压各军,可算是“天下兵王”了。

注3:贼曹,又称门下贼曹,乃门下五吏之一,职主兵卫,长官居则巡查,出则导从。

注4:这可不是吹哨子。《汉仪注》载:“皇帝辇动,左右侍帷幄者称警,出殿则传跸,止人清道也。”故惟天子出入,才得警跸,跸与辟同,即辟除行人之意。

注5:又有网友意淫说这是“大魔导师”刘秀的“冰系魔法”,可堪一笑。其实,这可能只是刘秀、王霸、侯吏合演的一出“天命所归”的戏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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